白马庙巷不宽,很好,还是旧时的样子。沿中山南路南走,过太庙巷,“白马庙巷”绿底白字的牌子,赫然竖在一家“恒丰墙布” 店的仿古屋前。从这往西进白马庙巷,也就两百来米,南拐一百来米,出去就是严官巷。
严官巷现在已是横穿云居山的通衢,所以,白马庙巷的这一头要比东面进口开阔得多。开阔的南头是现在的变迁,不过,就算是完全没有变迁的白马庙巷,也没人能说得清旧白马庙的原址了,毕竟年岁已久。
说不清倒也没啥,只是如今新杭州人多了,有一点话语权的,信口开河的倒有不少,这是比“说不清”更让人担忧的。有一张报纸说到杭州雨中的巷子,说到白马庙巷,“宋代曾叫做粮料院巷。南宋时,建白马庙,因此得名白马庙巷”。这话没错,南宋时有“粮料院”在此,负责部队的粮草拨付,此巷也被称作“粮料院巷”。
但接下去就离谱了:“白马庙曾祭祀白马,传说宋高宗赵构未当皇帝时为康王,被金兵追杀至江边,有白马渡他过江,至此地饮井水化为泥,原来此马乃彼岸庙中泥马。”
这一段文字写得倒也清新,但历史的传说却被搞浑了。因为这一座白马庙,无论是祭祀确有其人的崔府君,还是传说中渡康王的泥马,都不是发生在“此地”,而是发生在当时的河北磁州,也就是今天的河北磁县。
靖康元年(1126),康王赵构(也就是后来的南宋高宗)奉命北上与金人谈判,到了相州(今安阳)地方,得知金兵已经渡过了黄河,逼近京城汴梁准备攻打,赵构觉得没有必要再前往金营会见金帅,执行钦宗给他的和谈使命。于是,他径直北上,来到了当时抗金军民汇集的要镇磁州,也就是现在的河北磁县。
这中间据说赵构被抗金军民误认了,也有说是遭遇了金兵,于是赵构仓皇奔逃。奔跑中赵构与随从失散,马也跑得累倒在地。就在金兵已近之时,只见一匹白马来到赵构面前,赵构几乎是熟人熟马地跨了上去,白马飞奔,载他来到了一个崔府君庙宇。
这崔府君,以前是当地的县令,对百姓不错,很难得的一个好官,死后被百姓祀奉,立了一个祠庙。据说崔府君庙很灵验,有求必应,香火鼎盛。赵构骑了白马进入庙院,下了马。也就一转身的工夫,马没影了。赵构四处找寻,发现廊庑下有一匹泥塑的白马,浑身正冒着热气。
赵构心想:难道是这泥马救了我?他又困又乏,暂时一歇。在迷糊的蒙眬中,一个白衣郎君走到他身边,自称崔府君,催他起来。赵构惊醒,惊讶地发现白马又出现了,此时,远处有嘈杂的声音,渐近。赵构跨上白马,没命地信马南奔,一直见到了宗泽的兵马前来接应。
数月后,金兵攻入京城汴梁,徽、钦二帝被掳往北方,赵构在应天府(现在的河南商丘)被张俊等抗金将领推上皇位。再后来,赵构南奔到了杭州、温州、绍兴,最后定都杭州,改名临安。
宋金和议后,临安开始了欣欣向荣,道观寺庙祠也在此时纷纷兴建,罄吟相应,旗幡相接,蔚为壮观。乾隆时,杭州人翟灝在《艮山杂志》中也说到这一段:“凡汴京素奉香火,悉立庙崇祀,其神立祠。”此话译成白话,就是说宋室南迁后,高宗怀恋旧京,凡是原来在中原的祠庙,在杭州都逐一重建。当时,孔庙、武侯庙、天仙庙、机神庙、三郎庙、崇福寺等,有上百处相继出现在杭城。这些寺庙,后来是几建几毁,但也沿袭下来了一些与此相关的地名。
不知是赵构自诩“天子天德天相助”而编出的白马故事,还是真的确有其事有白马相救过他,赵构说的这一匹白马,或者说是磁县的这座崔府君庙,也被兴建了起来。俗话说,寺内供菩萨,庙内祭死人。白马庙供奉的这一位白衣郎君,也就是泥马的真身崔府君,一度被人祀奉祭拜,香火旺盛,应验如旧。
当然,救过皇帝的马是与众不同的,是神。史载,南宋的历朝皇帝,每年都拨巨款修葺白马庙,规模也不断地扩大。这样的待遇,在临安城内外的所有庙宇中,绝无仅有。尤其每年的六月初六崔府君诞辰,江浙一带的善男信女,都会蜂拥而来,顶礼膜拜,香火十分了得。
明时,白马庙所在的小巷,才由“粮料院巷”改称为了白马庙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