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前偶然看到家里有一张很小的黑白照片,一个小孩靠在石栏板前。问母亲:“是谁?”“你。”“在哪里拍的?”“城隍山。”
老杭州称吴山为城隍山,因为山上有城隍菩萨。吴山由伍公山、紫阳山、螺蛳山、云居山等组成。以前住望江门外时,我家西面窗口正好可见吴山,那时候杭州民居房屋低矮。在“文革”的前几年国庆节之夜,杭州是要放焰火的。与家人坐在窗前,看朵朵五颜六色的焰火跃上吴山,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,对当时的百姓来说观赏这样绚烂的夜景是很难得的。后来不放了,坐在西窗前不见焰火升上吴山,好生失落。
大约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前期,周恩来总理曾陪同柬埔寨国王西哈努克亲王来杭游览,那几日,入夜的西湖灯火通明,真是好看,好多老百姓也携家登吴山看西湖里的灯。山上的树没现在茂密,老城隍是一大片空地,我也跟家人汇入了观灯大军。
在盛夏高温天气从家里窗口望吴山,山那边白茫茫的,热气中山景有颤动和蒸腾的感觉。
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,我有三年的寒暑假都在吴山脚下的十五奎巷(曾改成大红花巷)的培红小学,也就是当时的江干区少年宫学习,那是吴山脚下晚清风格的木结构老房子。后来我曾工作于吴山脚下的陆官巷,斜长的山坡往上走。当时不知道隔壁蔡官巷走出过一位大才女林徽因。
吴山是一座老百姓的山,四通八达,从伍公山、环翠楼、瑞石亭、城隍牌楼巷、元宝心、晓霞弄、粮道山、四宜亭等多处可上山。
2006年1月时值春节,我沿着鼓楼旁的伍公山山道往上走,从前这里可观电厂的楼顶以及山下部分杭州老民居,白墙黑瓦,风火墙一块一块,现在都变成了高楼、立交桥。山道呈“之”字形,上山就见伍公庙原址,当时即将重新整修。伍公庙在历史上屡毁屡建,后来有不少百姓居住其中,庙门旁的墙上装着一排电表,还有灭火器和镜子。猫在屋顶悠闲自得地走动,本鸡摇摇晃晃来回行走在两进院落和门口道地。房门大都打开着,廊柱上挂着腊肠,四周可以感受到自晚清以来的时代遗痕。山风一响,树上不断掉落一颗颗树子。
春节家里有糖,吃过中饭我随手拿了几颗。山上冷,就一边吃糖消遣一边画。身后一个老太太与旁人说:“他饭也没吃,就吃了两颗糖。”我忍俊不禁,老太太蛮善良的,她是关心我。她们说马上要拆迁了,要告别山上的生活,去山下的小区居住了。
伍公庙前曾有关帝庙,过了伍公庙原址,两边是茶室,后面有一块大草地,曾是海会寺。再往上走是东岳庙,从前不开门,只能从窗口远望戏台,好神秘。旁边有一个警报台,老话说“城隍山上看火烧”,从前在这里可远望杭城,哪里有火情一览无遗。往左便往茗香楼、先贤祠、小普陀、十二生肖石、调羹脚、老城隍、感化岩等地去了……
吴山酥油饼、泼水观音、鸟笼里的鸟叫、高大的古树……吴山是多少杭州人的念想。焦俊 文/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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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山,杭州人大多不这么叫,一般称它为“城隍山”,是因为山上有城隍庙的缘故。也有说因为纪念伍子胥的伍公庙建在这里,所以谐音就是“吴山”。整座山上的人文古迹要是都逛一遍的话,也许一天都不够。我喜欢从两条小路上山,一是大井巷西头的环翠楼,还有就是鼓楼边上的“中山中路1号”。从这两条路拾级而上到伍公庙都很近。
每年10月吴山庙会时,伍子胥的后人就会从各地赶来参加祭祀大典,他们的祖先是“神”级别的人物了:吴国大夫伍子胥以忠谏被谗而死,有死后化作“潮神”一说,这说法虽出自民间,但为其建庙和祭拜的风俗还是流传了下来。翻阅了一下资料,在绍兴、镇江等地皆有为其建庙的历史,独钱塘江畔这一座,在屡建屡毁,屡毁屡建的多舛命运中延存至今。
走进伍公庙,地上的浮雕是一大片钱江潮水,朵朵起伏的浪花上散落着初冬金黄的落叶。院子左右两侧皆有回廊。右侧的回廊是茶座,几位打牌喝茶的中年人坐在树下,纸牌拍在木桌上的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听起来显得有些别样。伍公庙和其他庙宇不同,门窗皆是木头原本的颜色,深沉而质朴。下午两点的阳光透过刻着梅兰竹菊的门窗照进殿内(庙里的每一个细节仿佛都为了烘托伍子胥忠诚爱国的品质,充满了诚意和敬意),投下几片叶影,冬日也不觉得阴冷了。伍公庙有两进院子、三个殿堂,正殿后面是潮神殿,殿内两侧刻画着的各种人物和故事,多于钱塘江有关。虽说伍公庙算是杭州城里最早的真人神庙,却没有一丝高不可攀的样子。现在的茶座也好,从前的民居也罢,都理所应当地成了它的一部分。在这里生活过一代又一代的邻居,所以伍公应该算得上是最不寂寞的神仙吧。
出伍公庙往城隍阁方向走去,经过一片更为热闹的茶室后,是一条僻静的下山小路。我觉得城隍山的人气是杭州任何一座山都无法超越的:打牌的、喝茶的、跳舞的、练剑的,哪怕是随便逛逛或是和街坊们聚聚,老杭州的选择大多是“走,去城隍山荡(杭州话“逛”的意思)一圈!”。丁以婕 文/摄